意默：山海乐（第十八章）
第十八章
毕方似有感应地回头，可身后什么也没有。兽瞳凝视远处的桃源林，鸟首歪了歪，回头重新将视线放到须臾镜上。镜面上两条裂缝正缓缓愈合，毕方看起来有点烦躁，三足不住地踏着琉璃瓦，但它又无可奈何，最后只能安静地伏在瓦顶上，盯着须臾镜静静等待。
“私奔的世家公子与驱魔道人……”
意琦行此话一出，周围寂静得可怕。半晌，云徽子反应过来扶额，客栈瞬间炸了锅，“我就说！我就说！”
“看，我没说错吧！”有人一拍大腿，那个激动啊，立即转身去要赌赢的钱去了。
“哪家的公子呢？”有人还在认真思考，跃跃欲试，“山海界外面已经这么危险了？家丁都这么能打了？”
“相爱的人为什么要被阻碍？”有人瞬间言情作者上身，哀嚎，“你们失去的只是儿子与弟弟，人家失去的可是爱情！”
云徽子一阵无力，斜眼瞪了眼意琦行。后者非常淡定地夹了个包子，咬了口，“与其让他们乱传谣言，不如承认了。”
“你就不怕明天能传出驱魔道人用妖术迷惑世家公子的版本？”云徽子勾起嘴角。见意琦行愣了愣，扭头看向一脸兴奋的人们，吞下口中的包子，绝代剑宿依旧淡定，“那我可以换个版本。”
“……”云徽子怀疑意琦行是玩上瘾了，“要不……明天试试私奔下凡的神仙？”
意琦行：“……”
山海界灵气充足，云徽子没有再因灵气不足而幼化，龙也没有再暴动过，可意琦行反而更谨慎。如若只是仙灵地界倒无所畏惧，偏偏山海界仙妖共享，如同云徽子体内与红龙仙妖共存。古语有云：龙未升天即为妖。二人基本熟知天工城运作，除没有真正见过客栈老板口中的须臾镜外，这里的人们似乎全是人偶，同样靠着白日里灵气运作，符合凡间“日出而耕，日落而眠”的作息方式。他们不会老去，唯一的时间观念，便是靠着远古传说来判定已过去多久。他们有自己的思维，性格也各有不同，看来创造者确实用了一番心思。
“仲天？”意琦行放下筷子，抬眸看向云徽子。
“或许吧……”云徽子咬口包子，抿了抿唇，“并没有真正正面记载天工城是谁建造的。”顿了顿，眉头轻皱，“或许是故意的，有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天工城是谁建造，也可能是故意抹去了。”
“话说那夜桃源林，有一颗星星坠落……”客栈说书先生又开始说书了。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说着同样的故事，只是版本不断在变换。意琦行与云徽子的到来，才让一成不变有了变数，什么《纯情剑客俏公子》，什么《奸佞道士俏妖孽》，《天涯虐恋》等张口便来。便是这段时间，云徽子已经听到十个以上版本。
“桃源林湖底，果真有人？”意琦行忽然向云徽子问道。
“幼化时，我并没有记忆。”云徽子握着杯子，摇了摇头。
意琦行看了看嘴角含笑的云徽子，不再问。倒是那边说书先生滔滔不绝起来，“话说龙后来便没有回来，只留下身受重伤，魂魄不全的仙人，上古大战结束，太初铜门也顺利建成。仙人留在山海界，独自一人地等待着龙回来。第一个一千年时，仙人在山海界栽一片桃树，一千年后桃树开花，便成如今的桃源林。第三个一千年，仙人因重伤而灵气流失，双眼逐渐开始看不见东西。第四个一千年，海里升起一座仙岛，仙人在仙岛下建立夜市，从前夜市不叫夜市，那时候仙灵与妖灵均能在仙人保护下和平相处。第五个一千年，天工城建立，日赐仙灵，夜赐妖灵，须臾镜被供奉在主城最高处，无形中隐隐有股力量拒绝仙人。仙人无法踏上天工城，可当时他已无法再开口说话。第六个一千年，仙人最终耗尽仙寿，龙还是没有回来。没有仙人庇护，仙灵与妖灵渐渐互看不顺眼，最终妖灵抢夺了夜市……”
“即使如今，龙也还是没有回来呀。”一个伙计刚给意琦行添茶，叹了口气。
“你们所说仙人，可是桃源林湖底那位？”意琦行问。
伙计摇摇头，“桃源林真的有人吗？我还以为只是传说。”
看来他们并没有离开过天工城，意琦行心下明了，云徽子却问，“那须臾镜呢？”
“那镜是一面破镜。”这次回答的是掌柜的，他似乎真的很不喜欢那面镜子，“有传言，日赐仙灵、夜赐妖灵，是为用灵气修补须臾镜。”
“掌柜的，为何你如此讨厌须臾镜？”云徽子与意琦行对看一眼，再问道。
掌柜的“哼”了声，“任谁也不会喜欢，你的存在只是因为要修补一面破镜子。”
“掌柜的，你不是说那是传说吗？”伙计挠挠脑袋，结果有人叫添茶，便快步离开了。
“那流星坠落是什么意思？”意琦行想起说书先生惊堂木后第一句话。
“唉……那只是编的，仙人最后都没有等到龙回来，流星坠落，寓意是龙回来了。”掌柜的也跟着叹了口气。
“那位仙人叫什么名字？”意琦行看见云徽子又咬了个包子，从袖中拿出一条帕子递给他。
“叫意琦……”掌柜的没说完，忽然传来一股震动，像什么庞然大物降落到客栈外面一般。然后便是瞬间寂静，客栈里所有人噤声，不解地面面相觑起来，直到二楼不知道谁惊恐地大喊，“是妖灵来了！”
客栈里所有人顿时面露恐惧，立即互相推搡着冲出客栈，四处惊慌逃窜，尖叫声、哭闹声四起，天工城内乱成一团。
“这帮妖灵，怎么大白天就来了！”掌柜的直接躲到柜台底下，整个人瑟瑟发抖。
“它们从未白天来过？”意琦行与云徽子对看一眼，同时站起来。
“没有没有！”掌柜的在柜台下，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，“谁知道它们忽然发什么疯！！！”
云徽子脖子上，老狸猫所赠那颗红色珠子忽然红光乍现，异常夺目的光芒直直从客栈里射出。妖灵们见状，更疯狂地从天空俯冲下来，意琦行与云徽子虽满腹疑惑，却唯有横剑迎战。
但很快，意琦行便发现他们并不是妖灵们主要目标，它们只是在他缠着他与云徽子。真正受到攻击的是他们身后，不惜一切向他们冲来的毕方。毕方艰难地躲避着妖灵们的攻击，嘴里叼着一面镜子浴血突围，镜面上裂缝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丁点了。
云徽子注意到毕方被攻击，一瞬分神，一只妖灵便向他脖子上攻去。仙门云尊随即身形一侧，脖子上红色珠子的绳子被利爪扯断，挥了出去。毕方刚好来到云徽子身边，兽瞳竖起，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珠子变成最后一块镜碎片，将须臾镜补全了。
云徽子刚斩杀一头妖灵，身后忽然一阵巨大吸力将他牢牢扯住。回头便看见已经无力支撑的毕方依然叼着须臾镜，妖灵们仍在发狠地不断地攻击它。吸力正是须臾镜中发出，意琦行随即反应过来，立即一手拉着他，一手将天意插在地上。无奈吸力过大，天意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剑痕，毕方的血从镜面中画下，随后两人相继被吸入镜中。
吸力过后，便是急速坠落，意琦行紧拉失去意识的云徽子，他似乎撞到了什么，左手手臂竟然脱臼了。为免会松开云徽子，意琦行用衣袖将两人手臂绑到一起。
耳边是厮杀声震天，在失去意识前，好像听到有人愤怒地大吼，“谁将我的须臾镜给撞碎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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